法律之道即生活之道

法律之道即生活之道

作者：牟治伟

转自：人民法院报

“法律的生命不是逻辑，而是经验”，此乃英国经验哲学之传统所造就。知识皆经验之产物，而非抽象思维之结果。亲身经历之事方为真，抽象理性之创造常予人以不切实际之感。法律既生于经验，则往往以事实开路，规范与事实之间亦能融通无碍。

    与之相对，大陆法系更重理性建构，相信法律乃人之高度理性之产物，故而法律统规万物，人之行为皆由法律所预先归定。法律之外人皆得自由，法律之内则循法而行，超越法律之限度则受法律的责难。法官据法断案，凡事引诸法规条文，以判是非，以定人罪。

    对理性之信仰发展到极致，理性建构所形成的法律遂成为逻辑严密的完整体系。法官既无能动之力，亦无造法之权，法律遂成僵硬枯槁之物。

    然而人类生活何其多姿，人之个性何其多样。人类社会之进步靡有止期，新事实新生活既成，旧法遂落后于社会之发展，此时若仍以旧法规制新事新物，无异于削足适履，阻碍社会新生事物的发展。

    法律，并非简单的法规条文；法律，自有其精义与神髓。法官在适用法律时，熟悉法规条文者仅知法律之皮毛，而领略法律的精神、法律的魂魄者方谓识法之本真，方能善用其法，实现法意之内的正义。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生活，乃法律发展之源头活水。匹夫匹妇于扫洒应对中之所作所为，日日夜夜，岁岁年年，遂成一时一地之民情风俗。法律并非与生活两相隔离，而是水乳交融，亲密无间。法律产生于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之中。法律不过是对既有生活事实之肯定、规范与提炼，又是将生活中无形无影却又无处不在的民情风俗实证化。

    法律，是人们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法律之道，即生活之道！人们之所以守法，并非全靠法律的强制力与权威力；人们之所以守法，很多时候是因为法律体现了生活之中的事理人情。服从法律即是服从每日生活之中最浅显易懂、最泾渭分明的是是非非的民情风俗。

    法律来源于生活，法律所保护的亦是人们平淡无奇却又有滋有味的日常生活。我爱我的生活，欲享受我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亦需尊重他人享受此等生活之自由与权利。唯有如此，方能期望他人亦尊重我享受生活的自由；唯有如此，我在享受生活的同时，方不必担惊受怕，忌惮于他人对我生活之干扰侵凌。

    在法律的荫庇之下，每个人都是自己私人生活领域中的国王。在他与我的日常生活中，彼此各行其是，互不相碍，互无倾扎，他与我皆能自由自在地享受美好惬意的生活。

    法律之精义与精髓隐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然而，普通民众对此中真意，往往又行焉不察。于是乎，智识超群之法学家们凭借其抽象思维，将生活事实类型化为一般的法律条文，为无形无影之法造其躯干、输其骨血，使其形神具备，以昭彰于天，为普通大众提供指南。

    生活习俗生成法律之精神，抽象理性则筑成法律之形体，二者合为一体，遂使法得以最终形成。生活之道守其神，法规条文饰其躯，二者相得益彰、圆通融达之处，恰恰是法之健全状态之所在。

    （作者单位：四川自由贸易试验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