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理刑案的过程中，我们总能目睹太多人间真实。每一个案件，对当事人、当事人家属来说可能都是一次“生死攸关”的经历。
同样，也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中，我们总能感受到人性的光芒和善意。
就像这篇文中70多岁的老母亲，和坚信丈夫而不离婚的妻子……
初次遇见这位老妈妈，是在卓安律师事务所。9月30日这天，他们一行三人来委托律师，为正在监狱服刑的儿子申诉。
这一次，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卓安律师事务所商谈。虽然她坐的位置离我最近，但并未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依稀记忆中，就是一位衣着朴实，举止有礼的普通老妈妈。
当天，一共有6人参加委托商谈。作为律师，往往会更加注重听取同行对案情的介绍，故律师们较少向老夫妻二人提问。倒是两位老人，在原审律师的描述过程中，时不时地急着插话，并且准确说出该部分事实是在哪一份资料里。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对老夫妻对案件已经了然于心，不像其他家属对案件的关键事实都不太了解。
我开始认真端详起两位老人，白发老父亲看起来面部肤色和精神状态都不错，但对事实描述时，偶尔会说错事实顺序或时间。
老妈妈便会及时准确予以更正。老妈妈的脸上有更多的皱纹，头发虽未全白，但是显得更加憔悴一些。不难想象，儿子坐牢，身为母亲是多么担忧。
01. 要求自己不能生病、不能倒下
再次见到老妈妈，已经是2个月以后，彼此都换上了深秋的服装。简单寒暄以后，就进入了主题。
老妈妈再次简述了整个案件中家人认为不服的关键情节。其中，最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纪检委2019年5月将当事人留置调查，6月28日得出最终结论：其收受几千元礼品属于违纪行为。同年11月27日，公安机关以涉嫌犯罪立案，并羁押于看守所。12月19日，被批准逮捕。主要犯罪事实，是涉嫌“促成政府文件出台”，纵容了某些企业垄断。
家属不能理解，一个事业编制工作的孩子，没有被机关借用、也没有临时调动工作，更没有被委任起草政府文件。仅被直属领导安排了两天公务：
其一，和局领导一起参加副市长召开的会议，做记录；
其二，一周后，领导指派参加一天各部门的联合执法检查。
自家孩子有什么能力和资格促成政府文件的出台，这两次被安排的工作行为，又如何构成犯罪？
▲ 四川卓安律师事务所 鲁兰律师
翌年9月29日，一审判决有期徒刑3年。同年11月11日，二审驳回当事人上诉，维持原判。
老妈妈是小学退休教师，所以描述事情的逻辑很清晰。而且，记忆力超好，或许也不仅仅是记忆力好，而是两年多的日日夜夜的反复梳理、反复记忆的结果吧。
她目光坚定地说：“过去，每年我都要去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今年没有再去住院。我要好好保护身体，为孩子伸冤，绝不能倒下。”
瞬间，个子矮小的老妈妈，在我眼前显得非常、非常高大。
02. 恳求儿媳妇与自己的儿子离婚
作为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美满的婚姻。作为刑事律师，在具体案件中，如果确有必要，也会提醒委托人为了孩子成长或者保全部分抚养费，是否再慎重考虑一下婚姻问题。
记得在一桩“非吸”案件中，我也做出过类似的建议，患病的委托人（妻子）说：“如果是他变心了导致犯罪，我会毫不犹豫和他离。虽然让我和孩子都备受影响和折磨，且负债累累。但现在，只有我来支撑他！”
文中的这位老妈妈，在孩子被判刑入狱的事实面前，并非祈祷自家儿媳妇不要离婚，而是擦干了眼泪，面对面劝儿媳妇为孩子着想，和丈夫离婚吧。
儿媳妇则明确表示，不离婚。还说“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好人，没有做过坏事，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贪污盗窃，我不能和他离婚。我们家孩子以后不走公务员这条路。”
当时，小夫妻俩的孩子正在读高三。老妈妈既怕耽误了儿媳又怕影响到孙子，便又让亲家妈妈去劝解自己的女儿，得到回答也是同样。
亲家妈妈也担心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又让女儿的闺蜜再去帮助劝说，女儿也表示坚决不离婚。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孩子知道父亲的事情吗？老妈妈回答说：“儿媳妇都告诉了孩子。”
老妈妈说：“我们每个月去监狱视频会见，我都会打电话告诉儿媳妇和孩子。”我又问：“孩子说过什么吗？”老妈妈回答：“孩子说让爸爸照顾好自己，我会努力学习！”
多么懂事，多么可爱有主见的孩子！
03. 购买刑事法书籍、下载相关文章
二审裁定下来后，老夫妻自己写了“申诉状”，专程到成都，去省高级法院递交申请。被告知须先向中级法院提出申诉。
▲ 四川卓安律师事务所 杨巽律师
返回家乡后，再去中院递交。被告知：名称和格式有问题，还需要法律依据。
夫妻二人立即去购买刑事诉讼书籍开始学习，利用网络收集各类文章、案例学习。
夫妻俩都表示，如果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事，犯了罪，该怎样处罚都接受。但是，自己的孩子确实很冤枉。
老妈妈还反复提到，习主席说：“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我们却没有在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我们要伸冤到底。
作为刑事律师，我们深入细致地向二位老人分析了案情，尤其讲解了申诉案件的难度，就如同我们律师申请去监狱会见，也因为疫情，至今未能见到。申请利用亲情视频会见渠道，得到了司法所和监狱会见中心的支持，但是，监狱内部各部门持不同意见，最终还是只有等待解封后，现场会见。
分别的时候，老妈妈走过来拥抱了我。她的拥抱轻柔有礼，让我很感动，很愿意陪着老夫妻俩在申诉的路上走下去。
作者丨鲁兰
编辑、排版丨deer
校对 | deer
审核丨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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