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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确定雇凶者与受雇者的罪责

2022-11-18 14:05:19   2142次查看

第555号——胡某1、胡某2、童某故意杀人案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胡某1,男,1969年3月22日出生,无业。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于2005年11月11日被逮捕。

被告人胡某2,男,1985年11月11日出生,无业。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于2005年11月11日被逮捕。

被告人童某,男,1984年8月15日出生,无业。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于2005年11月11日被逮捕。

湖北省武汉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胡某1、胡某2、童某犯故意杀人罪,向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被害人李某之母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

2005年国庆节期间,被告人胡某1因怀疑被害人李某在其贩卖毒品时从中作梗,便指使被告人胡某2教训李某一顿,将其打致“住院”,并答应事后给胡某2好处。随后胡某1带胡某2到李某居住处对李进行了指认,并交给胡某2人民币1500元。同年10月7日晚,胡某2纠集了被告人童某一同作案,并购买了两把弹簧刀。当晚8时许,胡某2、童某看见李某出门在路上行走,胡某2即冲上前持刀朝李某背部捅刺。李被刺后挣脱逃跑,童某追上将李抓住,胡某2赶上后又持刀朝李身上捅刺。李再次挣脱逃走,胡某2、童某追上将李按倒在地并持刀朝李身上乱刺,造成李某因双肺被刺破致急性大失血当场死亡。

作案后,胡某2打电话告知胡某1。胡某1便将人民币3500元交给胡某2,胡某2分给童某人民币750元。同月12日,胡某1以“乐辉”的名义开设了个人银行账户存款供胡某2支取,并将一部手机送给胡某2,以便相互联系。同月15日、16日,胡某1、胡某2先后被抓获归案。同月19日,公安机关将准备投案的童某抓获。

二、裁判结果

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胡某1指使被告人胡某2对李某实施伤害报复行为,造成一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告人胡某2受胡某1指使,邀约被告人童某持械共同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均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严重,应依法惩处。童某系累犯,依法应当从重处罚。童某在投案途中被抓获归案,可视为自动投案,并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属自首,依法可从轻处罚。胡某1的亲属愿意代其赔偿部分经济损失,可酌定从轻处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四十八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六十五条第一款、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三十六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一)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范围问题的规定》第四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七条第三款、第二十七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人胡某1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被告人胡某2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3.被告人童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4.被告人胡某1、胡某2、童某共同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涂杏花经济损失人民币166387元。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胡某1、胡某2、童某均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定性不准,量刑过重为由提出上诉。

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审判决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法裁定驳回上诉,全案维持原判;依法以故意伤害罪核准上诉人胡某1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故意杀人罪核准上诉人童某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上诉人胡某2死刑。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被告人胡某2邀约他人共同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情节恶劣,后果严重,无法定从轻、减轻处罚情节,应依法惩处。第一审判决、第二审裁定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复核死刑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条第一款的规定,依法核准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胡某2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

三、裁判理由

(一)如何确定雇凶者与受雇者的罪责?

雇凶犯罪是共同犯罪的一种形式,也是教唆犯罪的一种特殊形式。根据雇凶者与受雇者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确定雇凶者与受雇者的罪责的大小,是正确量刑的前提。对于雇凶者与受雇者的罪责区分,有观点认为,没有犯意的提出,就不会引发犯罪,因此提出犯意的雇凶者自然是罪责最重者;也有观点认为,判断罪行的轻重,关键要看客观行为造成的实际危害后果的大小,因此,被雇用的实行犯罪责最重。我们认为,雇凶者与受雇者在个案中的罪责大小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应当结合案情具体分析。

确定雇凶者和受雇者罪责大小的根据是各自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这是一条基本原则。雇凶者和受雇者所处的地位和所起的作用,应当根据雇凶者雇用他人实施犯罪的目的和意图、希望达到的结果、是否直接实施犯罪行为以及参与实施犯罪的程度,受雇者实施犯罪行为的手段、情节以及犯罪实际造成的危害后果等综合考虑决定,不能片面判断。从审判实际看,雇凶犯罪不外乎有两种形式:一是“只动口不动手”的情形,二是“既动口又动手”的情形。一般而言,对于“只动口不动手”的雇凶者,虽然从直接造成危害结果角度考虑,其作用一般比实施犯罪行为的受雇者要小,但作为这一罪行的始作俑者,是引发整个犯罪的根源和幕后主使,从这一角度看,其主观恶性要比实行犯更大,地位作用也比受雇者更重要,因此,并不能因为“只动口不动手”而简单减轻雇凶者的罪责;对于“既动口又动手”的雇凶者,其既是犯意提起者,又是行为实施者,一般而言,其罪责显然要比受雇者重。就本案而言,可以说有两层雇用关系:一是被告人胡某1雇用了被告人胡某2,胡某1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实施,属于“只动口不动手”的雇凶者;二是胡某2雇用了被告人童某,胡某2属于“既动口又动手”的雇凶者。胡某1只出资雇用胡某2伤害被害人李某,并没有直接参与实施伤害李某的犯罪行为,但其是全案犯意的提起者,应对全案负责;胡某2与童某相较而言,其接受胡某1的雇用后,又雇请了童某参与作案,并且共同积极实施了致人死亡的犯罪行为,其罪责显然要比其雇请的童某重。

(二)如何判定受雇者的行为是否过限,以及对实行过限行为造成的后果如何确定刑事责任?

首先,判定实行行为是否过限,对于“只动口不动手”的雇凶犯罪和“既动口又动手”的雇凶犯罪标准不完全一样。就前者而言,关键看受雇者的实行行为是否明显超出了雇凶者的授意范围,其中授意范围既包括犯意,就是实行何种性质的犯罪,也包括结果,就是雇凶者希望达到的结果。如果受雇者的实行行为明显超出了雇凶者的犯意或者希望达到的结果,那么其行为就属于实行过限行为,否则,就不属于实行过限行为。而就后者而言,要看雇者在当场发现(即明知)受雇者将要或正在实施超出其犯意的实行行为时,是否有制止的意思表示和行为。如果有,那么受雇者实行的超出原犯意或希望达到的结果的行为就是实行过限行为,否则,雇凶者就是对受雇者实行行为的默认,受雇者的实行行为就不属于过限行为。对于实行行为没有过限的,由雇凶者与受雇者共同对危害结果承担责任;对于实行行为过限的,雇凶者只对其授意范围(教唆故意)内的危害结果承担刑事责任,实行过限行为造成的危害结果由受雇者承担责任。

其次,对于授意非常明确的雇凶犯罪,判定受雇者的实行行为是否过限较为容易。但对于授意范围(教唆内容)不明确、比较含糊的雇凶犯罪,尤其是雇凶伤害案件中,对于“搞定”、“教训一顿”、“摆平”、“整他一顿”等模糊授意语言,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语言环境下,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容易产生分歧,要准确判定受雇者的实行行为是否过限存在一定难度。对于这种概括性的授意,实际的危害后果完全取决于实行行为的具体实施状况,致人轻伤、重伤甚至死亡的结果都可能发生,都是因为雇凶者的授意所引起的,均可涵盖在雇凶者的授意范围之内。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受雇者的实行行为明显超出雇凶者的授意范围或希望达到的结果的,才能认定为实行行为过限,如雇凶者在授意时明确要求“不能使用器械,不能打被害人要害部位,不能打死人”,而受雇者持械不计后果,打击被害人要害部位致人死亡的,可以认定为实行行为过限,否则,一般不宜认定实行行为过限。当然,对于认定雇凶者明显出于某种犯意有困难或有重大分歧的,应当按照有利于被告的原则予以认定。

就本案而言,胡某1雇用并授意胡某2教训被害人一顿,其雇凶伤害他人的犯意是明确的。胡某2接受胡某1的雇用后,又雇请童某一起持刀作案,并且在被害人挣脱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刺被害人,朝被害人背、胸等部位捅刺,最终致被害人死亡,从其实行行为看,明显是故意杀人行为。因此,胡某2的实行行为相对于胡某1的授意而言属过限行为,胡某2、童某应对其故意杀人行为的后果承担责任,胡某1只对其雇凶伤害行为负责。问题是胡某1要不要对被害人死亡的结果承担责任,这直接关系到对胡某1处刑的轻重。根据前述分析,由于胡某1雇凶伤害的授意是一种盖然性的犯意,虽然胡某1在指使胡某2教训被害人时明确提出了教训的程度为“住院”,但应该说这一程度在实施实际伤害行为时是很难把握的,不仅包括致人轻伤、重伤的可能,同时也存在致人死亡的可能。胡某1教唆他人实施故意伤害犯罪,作为教唆犯其就对致人死亡的加重结果发生有一定的预见和防止义务,如果实行犯故意造成了他人死亡的加重结果发生,那么,其作为教唆犯对加重结果就存在过失,尽管被害人死亡是由于胡某2实行过限的故意杀人行为所造成,但胡某1仍然应当对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加重结果承担刑事责任,当然具体处刑要与直接实施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行为的情形有所区分。而胡某2受胡某1指使后又纠集了童某共同作案,其最初的犯意虽然是对被害人实施伤害,但在犯罪过程中,当被害人被刺挣脱逃跑时,但二人仍继续追上被害人连续捅刺达数十刀,所刺部位多为致命部位,其中有六刀进入胸腔,从捅刺的力度、刀数上来看,其作案时不计后果,放任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其犯意已经转化为故意杀人,其杀人行为已超过了和胡某1预谋的故意伤害,属于实行过限。综合本案情况,胡某1雇凶伤害他人,教唆胡某2伤害他人致“住院”,对于被害人的死亡结果主观上具有过失,成立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结果加重犯。根据实行过限的罪责承担原则,应承担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刑事责任;而胡某2和童某则构成故意杀人罪,承担故意杀人的刑事责任。据此,一审、二审法院根据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有关量刑情节,分别判处胡某2死刑立即执行,判处胡某1、童某死缓是适当的。

四、案例来源

《刑事审判参考》(2009 年第 3 集,总第 68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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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娜 律师

北京重光(天津)律师事务所 高级合伙人、刑事委员会主任 中国法学会会员 天津市法学会犯罪学分会常务理事 天津市法学会诉讼法学分会常务理事 天津市律师协会刑事委员会 委员 天津市律师协会政府法律顾问委员会 委员 天津市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专业人员 《全国中小企业合规管理体系有效性评价》起草人 司法部首批死刑复核案件法律援助律师 天津市西青区政府法治智库成员 天津市红桥区人民检察院听证员 北京科技大学天津学院客座教授 天津商业大学硕士研究生实践导师 天津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实践导师 天津市律师协会执业实习人员培训讲师 国际注册反舞弊师 高级企业合规师 庭立方企业合规金牌讲师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曾任天津市某法院刑事审判庭审判长、审判员,十四余年的法院工作,累计办理职务犯罪、经济犯罪、刑民交叉犯罪、传统犯罪等各类刑事案件 1000余件。 2013年取得法律硕士学位。2014年转岗从事律师工作,期间担任大型企业法律顾问,包括为多家跨国企业天津地区法律事务提供法律支持。周娜律师采用团队化办案模式,进行精细化辩护。办理的多起涉黑涉恶犯罪、重大职务犯罪、经济犯罪、网络犯罪等刑事案件,取得了无罪、不起诉、公安撤案、不批捕的良好辩护效果。周娜律师团队将继续秉持“精进、实干、利他”的执业理念,结合法律、商业、政策、舆情等因素,服务于刑事辩护、刑事控告、企业刑事合规领域,为当事人提供最佳解决方案,争取当事人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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